北太平洋生命巡礼 ｜ 美联航UA132【大站】跳岛之路

北太平洋茫茫海平线上的密克罗尼西亚联邦和马绍尔群岛，是这个星球上最与世隔绝的人类聚居地之一。将近半个世纪以来，这两国在国际舞台上给大众的普遍印象如果说除了“珊瑚岛礁”“淳朴岛民”以外的元素，或许有不少往返过几次这个神秘地域的旅客会提及【Island Hopper】这个名词。它是一条上世纪最初由美大陆航空密克罗尼西亚公司运营，三大航合并后转交由美联航负责的奇特航线。清晨自夏威夷州首府檀香山出发，连接这两国的三到五个岛屿，最终伴着晚霞抵达美国属地关岛。对于路线上这几座岛屿的居民和常驻人员来说，美联航的每周四班“跳岛航班”往返几乎是联系他们的家园和外界世界的唯一通道。这条航线见证了无数头戴花圈、身着传统服饰的岛民向发达世界的迁徙，珍贵科技、医疗和教育资源向岛屿的输入，以及曾经由珊瑚贝壳碴铺就、如今终于换新为沥青材质的岛礁机场跑道更迭。作为民航爱好者，这条航线也自然成为了这个星球上最令笔者好奇和向往的航线之一。相信茶馆的资深飞友都有所了解，由于绝对的市场垄断，UA跳岛航班的现金票价相当高昂，檀香山—关岛全程价格普遍在2-3k美元不等。但是穷人永远可以相信通过拼凑航段把价格打下来的奥义——于是就有笔者自纽瓦克始发、耗时三日全程乘坐UA，经停华盛顿杜勒斯、檀香山、马朱罗、波纳佩、楚克、关岛，终到马尼拉的极限美联航运转行程；全程现金票价仅860美元。诚然，对于希望在岛屿稍作停留游玩的人群而言，这样的行程并不适用；但对于狂热飞行爱好者来说，这样的体验已然三生有幸本次衔接的HNL--GUM航班号UA132，是美联航两款跳岛航班中的“大站航班”：相比所有途中五座岛屿（马朱罗MAJ/瓜加林基地KWJ/科斯雷KSA/波纳佩PNI/楚克TKK）都停靠的UA154航班，不经过其中的瓜加林和科斯雷；相对来说更“不折腾”一些。考虑到个人体力也有限，而且希望有足够时间重新入境关岛接上去马尼拉的航班，还是没敢选择著名的UA154航班，只能期望后会有期了。虽然这样航程可以贴上无数不同的打卡标签，其中最吸引人的还是通过亲历，理解这条航线伟大的人文性的过程。劣迹斑斑人人喊打的美联航，为什么依然是一家伟大的航司？跳岛航班足以解答其中一二。前一天从华盛顿IAD乘坐美联航航程最长的国内航线之一，历时近十小时抵达大雨滂沱的檀香山，为跳岛体验开了一个饥肠辘辘而略显狼狈的头。尽管一边操心着手头尚未完成的期末任务，一边担忧着夏威夷似乎非常不赏脸的天气影响这趟“一个环节都不能掉链子”的紧张行程，还是在凌晨四点的夜幕中硬着头皮踏上旅宿的接驳车前往檀香山国际机场，继续了这次可谓史无前例的漫长运转。美联航在檀香山始发的所有航班理论上终到站都在美国领土以内，唯独这趟跳岛航班由于途径外国而被定义为国际航班，值机手续明显更加繁复。不到五点，值机柜台前已经排起长队，不少旅客都是在跳岛第一站——马绍尔群岛首都马朱罗就终止行程的当地岛民。他们的行李大大小小千奇百怪，不乏类似保温箱、医疗器械、大件家电的重量级选手；显然檀香山是离他们最近的“带货点”。对于猪肝红 F1持有者，说服系统和地勤让我登上这趟航班是一段非常惊险的经过。先是妄图在自助机器上获得跳岛每一段的登机牌，结果证明是我想太多了——机器在地勤人员两次介入协助的情况下，依然完全不能批准我的证件并完成checkin。抱着已经在为最坏的情况着想的心态前往人工柜台，所幸柜台的阿姨直接动用权限override系统给我打印出了登机牌并check行李，非常麻利地让我起死回生。复盘一下问题可能主要有两点：一是系统无法判断在马绍尔群岛持猪肝红护照“转机经停”的要求（实际上根本不是个事）；二是理论上旅客确实不能持F1签证，以转机（等同旅游）为目的从关岛再入境。我其实也有B签，但系统中没有处理如此复杂的情况的渠道。估计是曾经有持同样证件的数据点，才使得这段行程最终落实。在此感谢这条路线上的留子”先行者”，也希望本文能够为后来人提供些许参考在檀香山无测评意义的United Club 塞了点早餐便前往（几乎）万年不变的跳岛航班登机口D1。这里要说的是这个拥有二次证件核查条件的封闭登机口并不在UA其他航班到发及其休息室所在的G区，两者相距大概有10-15分钟的步行时间。这一点对于有UA Club使用权益和需求的旅客而言并不友好，不过航班本身和乘客群体都确实特殊，也是情有可原吧。航班基本准时登机，天气状况也不似前日那么糟糕；但落座后显然因为比较复杂的文件手续流程耽误很久，大约延误45分钟后推。本以为就此将踏上流畅的旅程，怎料上了跑道又杀了个回马枪，在第一个脱离道口脱出并停留等待——机组解释是，其实我们的document还没有全部准备好～就这样，在延误正好一个小时后，航班于太平洋时间早晨08:25重新上跑道离陆，就此踏上了壮阔的北太平洋航行之路。第一段的邻座旅客是位马绍尔群岛的小哥，说话笑呵呵的特别亲切；全程五个小时基本趴在小桌板上睡觉。熬过格外颠簸的前一个小时，青空和汪洋终于展露在眼前，心情也缓和不少。不觉间航班已经越过国际日期变更线来到24小时后，接近马朱罗环礁。机组通报天气良好，但需要等待机场发下降许可——原因是机场保障能力非常有限，而有另一架尚未离港的飞机（盲猜是Air Pacific的757货机）占用机坪，需等待其出发后方可开始进近程序。整个等待过程中并没有发生盘旋，只是下降顶点略微偏西，五边拉得比平时长了点罢了。最终晚于表定时间约40分钟抵达马朱罗大名鼎鼎的阿马塔·卡布阿国际机场，并经历了人生中最快速高效的停机过站。此时我还没有意识到，美联航机组和各岛屿地勤帮忙追回延误时间的能力是多么强悍。MAJ机场航站楼分到达区和过站旅客休息区，总体量和一座常规的高速公路休息站差不多。在航站楼停留不到20分钟便广播再登机，航班离陆时延误时间已经压缩到半小时。两小时后抵达的波纳佩是跳岛行程中最绮丽的地域。作为密克罗尼西亚首都帕利基尔的所在州，波纳佩嶙峋迥异的山石和密布的雨林即使从飞机上观赏也已经相当震撼——这样丰满馥郁的地理景观也和马绍尔群岛的珊瑚礁构成了充满新鲜感的对照。抵达时，登机桥上迎接我们的小狗玩偶和身穿蓝色花T恤的地勤们一样可爱活泼。从马朱罗开始陪伴我的“座搭子”是一位在马工作的菲律宾姐姐和一位佛罗里达的背包客小哥。当听说我纯粹出于兴趣坐着跳岛航班回中国，都露出了惊讶而佩服的表情——此刻应有掌声作为世界上降雨量最大的区域之一，波纳佩和楚克竟都以晴空多云的状态欢迎了我，大概是作为在檀香山遇到遭遇恶劣天气的补偿吧。抵达楚克群岛时延误时间已经基本完全追回，可以说这天的UA132航班全程都极其顺利，甚至有些不真实。想着网络平台上分享乘坐跳岛航班延误/取消/途中更改目的地，甚至因为故障险些滞留岛上的各种劝退经验帖，感觉自己的体验已经相当幸运了。，楚克Chuuk（原称Truk特鲁克）是密克罗尼西亚联邦人口最多的州。相比波纳佩，这里岛屿更加稠密，抵达时比较多云的天气创造了一些类似下龙湾云雾缭绕的仙味儿只可惜囿于保障能力，楚克国际机场暂不能接待经停旅客进入航站楼；于是跳岛的最后一站便在这架辛苦的738舱内度过了。手机完全没有信号，起身在机舱里踱步、与同机乘客叨磕时有种奇妙的氛围感，似乎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自由松弛地在如此热爱的机舱里，真正放宽心享受旅途本身的隔离性给人与人的生活带来的交叉、碰撞和反应。而此刻我就在这座野蛮生长的孤岛上的坚韧铁鸟中；世界的一切其他语境与之相比都苍白无力、毫无生命力、失去了意义。离开楚克，意味着跳岛的13个半小时即将迎来它的谢幕。吃完亲切的关岛机组提供的最后一点便餐和零食，我们也离开了理想国，回到了现实。关岛狂放的地貌和循规蹈矩的城市布局仿佛这段故事中最后一点过渡，不待想完，便着陆了。如果从航班软硬件体验的角度来看待美联航的跳岛航班，那么它大概也就是一个及格的分数：差强人意的客舱和娱乐系统，有限的机场配套服务，还有容易延误取消的特点。但是身为飞友，跳岛航线的意义远远超过了这些常规测评的关注点。有幸亲历这个星球上最壮美的航班，在一架20岁的738上一路跨越大半个北太平洋，四个国家地区和上千的岛礁泻湖，与那么多太平洋岛民家庭、日本商旅人士、菲律宾工人、还有纯粹因为热爱这片大海而常驻岛屿的美国地勤的迁徙故事短暂遭遇，相信是日常生活中难以轻易理解和品味的一段故事。而美联航作为串起这所有景致、人文和希望的媒介，或许也正因为此终究是个伟大的航司。在这个时代快餐化航旅的大幕下，能留存着这些仿佛超脱时间和现实的浪漫叙事，何其珍贵。愿连接太平洋上这些闪烁的星星的航迹云，永远保佑着它身下这美不胜收的蔚蓝吧。